病院_榕树_老人_不离不弃

     来到这所医院已经六年了。     刚来到这里的时候，我还只是一名实习医生。带我的医生说，那颗榕树下面的老人，没人知道她在医院呆了多久。     忘了说了，这家医院也叫做疗养院，有更多的人路过时，会直接说它最普遍的名字——神经病院。当初的我，不过是因为分配调动，不知道为什么，终究还是调动到了这里，而且一做就是六年。六年里，那个老人，总是在或痴笑或疯癫的患者之中，显得很沉默。总是静静在榕树边上转悠。     我曾经试着去接近她。她未被列在攻击性患者中，所以我还算安心。很多时候，我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到医院里。自闭？亦或是抑郁？然而，随着我去附近溜达次数的增多，她时不时会和我说说家常，甚至会问问我现在的时事。     第三年的时候，她跟我说，她曾经有过一个老伴。有一儿一女，幸福得很。然而，后来儿女长大了，离家远了，老伴总觉得自己被抛弃。唯有她，日复一日地安慰着自己的老伴。老两口靠着儿女寄来的还算富余的钱，过着还算平淡的日子。     直到有一天，她出门买菜，回家后却发现，老伴不知什么时候走失。当她急的一塌糊涂的时候，警察送回了精神已经失常了的老伴。儿女携带家人出国，一个电话打来，老伴便成了这个样子。     讲到这里，老人便没再继续过。很多时候，她依旧在那棵榕树下，静静地呆着。后来的几年里，我帮她带过报纸，也听她说过一些关于她老伴的事情。然而，她却始终没有告诉过我，她的老伴现在在哪里。有时候，我会想，也许这个“老伴”根本不存在，所以她才会在病院里。     第五年，也就是去年的时候。入冬以后，第一场雪。老人不再在庭院里溜达。那一段时间，有个患者看到绿色的东西，就会往嘴里塞，这个患者，让我们费了很久的力气。那段时间的我，精疲力尽。那一天，深夜里救护车飞驰而来，将那名吞了一支绿色铅笔的患者匆匆抬走。这时的我，缓缓走在已经荒芜了的院子里。在那棵榕树下面时，我站在老人平日里站的位置。细看时，却发现榕树上刻着歪歪扭扭的东西。     我揉了揉发冷的双手，掏出手机，借着手机的光，我看清了树皮上刻下的划痕。简单的笔画，是两个大人领着两个小小的孩子。这是那个老人画的吗？也许是，也许不是。但她身上没有任何尖锐物品，也从不留指甲，这又是谁刻下的呢？     第六年，天气渐暖。老人的身体似乎一日不如一日。这一天，老人坐在树旁，我却已经办好了调离手续。看到老人，突然想和她道个别。     “小伙子，你知道吗？当初他被带来这里后，我自己在家，才明白他有多难受。所以，我来这里陪他了。那天他在树上刻下这个，拿偷来的小刀划了自己的手。我现在在这里，挺好，看他给我留下的东西。”